整個淩雲府都因為今日夫人要訓話而嚴正以待，那些新來的侍女們第一日做工，都起來的特別早，像是勤勞得不知疲憊的小蜜蜂一樣轉悠忙個不停。生怕被人覺得偷懶，然後被趕出去。

管家集結了府上的人按照顧念的要求重新登記造冊以後，也轉達了顧念要給大家發工錢的意思。於是不光是那些侍女，就連府中的親兵們都喜氣洋洋，站崗的時候都格外的精神了一些。

清晨，淩雲府籠罩在一團夾著著灰塵的水氣當中，侍女和那些將士們進進出出，搬搬擡擡，洗洗曬曬的。陽光那麽一撒，大有大年初一除舊迎新的味道。

淩風爬了顧念的床，知道顧念在氣頭上，沒敢追著她到處跑。原本他準備在房間中看看兵書，或者直接睡個大覺。可這班打了雞血的人，活生生一個接著一個將書房打掃了一遍又一遍，晃得他根本無心看書。

想去睡覺，結果更好，棉絮盡數被曬，床單被罩盡數被洗。就連他往日間穿過或者沒穿過的衣衫，此刻都吧嗒吧嗒滴著水，在後院曬著。

好好的一個淩雲府，猛然間好像沒有了他下腳的地方。就好像他隨便往地上踩上那麽一腳，都是破壞這些人的勞動成果。

於是乎，他唯一只能坐的地方，便是這已經被人打掃完畢的前廳回廊。離大門近，但由於照壁和兩邊花木的關系，又不引人註目。在這裏等著顧念回來，最合適不過了。

打掃完畢後無所事事的小侍女準備回到前廳，檢測遺漏的地方。卻被一排帶著黃色泥巴的腳印所震驚，順著腳印看去，正是那睡在欄桿上的淩風。

那剛剛刷洗過的青石地板上水跡未幹，但凡被人隨意踩上兩腳都會留下清晰的腳印。淩風憋著溫怒而來，那裏會在意腳下是否幹凈。於是乎直接穿過草地走到回廊的他，自然便留下了一排的印子。

小侍女依舊穿著昨日入府時候的粗布衣衫，不過明顯昨夜已經洗了一遍，雖說看著陳舊還有些許補丁，但好在幹凈。而這個小侍女，也正好是但是詢問顧念‘是否只是做侍女那麽簡單’的那個小姑娘。

她大步走了過去，正想開口質問的時候卻被眼前的這個男子所吸引。

淩風穿著一身淺綠色寬松的便裝，雙腿搭在欄桿上交疊這，上半身靠著紅色的柱子閉著眼睛小憩。長發隨意挽起，用了一根木簪簪著一半。任誰都只會將他想像成衣書生，而非驍勇善戰的將軍。不知是這個天氣太過明媚，還是因為他閉著雙眸。此時的淩風斂去了一身的煞氣，換做了陽光下的那一抹平和。

餘暉之中，長長的睫毛灑下一片陰影，高挺的鼻梁，薄薄的嘴唇，那些被微分吹動起來的碎發似乎發著光一般。讓小侍女覺得眼前的男子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偏偏公子一樣。

察覺到有人靠近的時候淩風便醒了，只是來人腳步散亂輕盈，顯然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。想著應該是昨日招進來的那些侍女，於是他便沒管。只是那腳步竟然就停在了自己身邊，片刻還未離去。

淩風那雙微閉的雙眸緩緩睜開，像是打盹的獅子被吵醒了一般，肅殺之氣隨著那睫毛上揚的弧度漸漸凝聚起來。眼眸一撇，像是兩把刀子直直朝著來人射去。

小侍女被突如其來的殺氣驚得險些驚呼，不過那雙手比她的聲音早先一步的捂住了嘴巴。然後向後退了一步，戰戰兢兢的看著剛剛還歲月靜好的男子。

淩風和顧念一樣，都不喜歡廢話。特別是和一些不需要廢話的人，更是惜字如金。想著這些小姑娘嚇唬一下便會逃開，那知這小侍女卻大著膽子問道：“請問您是……”

淩風這才好好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那個小姑娘，瘦瘦小小的，兩只眼睛卻很大，忽閃忽閃的。讓淩風不禁想起來七年前的顧念，似乎也是這般模樣，瘦瘦小小的。

只是顧念顯然比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有靈氣一些。

大概是想到了顧念，淩風的眼神柔和了一些，就連語氣也盡量拿捏著，還是不要嚇到人家小姑娘才是。“這裏不需要打掃了，你下去吧。”

小侍女斷然不會將眼前的淩風與傳言中的淩風想成同一人，於是她便將此刻的淩風當做了這個家裏的其他主子。反正對於她來說，似乎這些人都是她應該要侍候的人。

“可……可是……”小侍女看了看地上被淩風踩出來的一道腳印，顯得頗為為難。

淩風歪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底，確定了是自己的傑作以後，依舊擺手道：“我說了不用打掃了便不用打掃。”

“可是，若是管家知道了，會被罰的。萬一，萬一活沒幹好，被夫人趕出去了怎麽辦？”

顧念雖然鐵面無私，但絕對不是因為一點小事就責怪他人的人。但既然這個家交給了顧念，淩風沒打算插手過。既然是顧念交代的，那他只能奉行。

淩風點頭道：“你弄吧。”

“是，公子。”欠身完畢，她便快速打打來水，直接用帕子擦了起來。

淩風依舊在原處小憩，只是旁邊有外人在，他無論如何都閉不下眼睛。特別是這種明明半柱香不到就能打掃完走，這個小姑娘偏偏磨磨唧唧，甚至還是偷看他……

這若是一般男子，心頭竊喜竊喜也就過了。偏偏這個人是淩風，是眼中除了顧念便容不下其他女子的淩風。

小侍女自以為不被發現的頭看著淩風，似乎都忘記了手頭上的工作。她第一次見到那麽好看的美男子，那種少女春心萌動的感覺，就像是釀造了幾十年的美酒一樣，讓她初嘗滋味便沈醉其中。

只是那美男子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，將她內心中的一切畫面全都毀之殆盡。

如利刃般的眼神再次襲來，恍若被毒蛇盯上的老鼠一般。小侍女當即心頭一顫，就連手上的抹布都掉了下去。

“滾。”淩風冷聲發出了一個字。而那小侍女跌坐在地，眼淚嘩啦啦便流了下來。

淩風不禁扶額，千軍萬馬他都不怕，獨獨這小姑娘哭，實在叫他手足無措。

淩風起身，忍著心頭的煩躁，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。“別哭了。”

小侍女年紀尚小，沒見過世面，又被淩風嚇得六神無主。被淩風這種能嚇退三軍的人用淩厲的眼神那麽一瞪，剎那間便有種隨時會死的恐懼感。

似乎除了哭，她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事情。她捏著撿起來的抹布，跌坐在地。滿臉淚痕，雙眸紅得像只小兔子。全靠不能的哭泣和抽噎著。

淩風又一次的想到了當年的顧念，已傷換藥，用手臂撞上釘子。在拔釘子的時候也是這般哭泣。那聲音，至今他回憶起來都覺得揪心。甚至恨不得給自己一刀，換取顧念的傷痛。

“好了，別哭了。”淩風難得柔和下來。輕身蹲在小侍女面前，隔著衣袖將她拉起。道：“挺好看的一個小姑娘，哭起來真不好看了。”

小侍女的聲音戛然而止，仰頭看著面露淡淡笑意的淩風。似乎忘記了那雙可以殺人的眼神，只記得此時此刻從他身後照過來的溫暖。

淩風斷然不會知道，只是因為在這個小侍女身上找到了顧念的影子而柔和片刻，卻無意便沾染了一片桃花……

……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